假若說北京的古代民居是以四合院為典范,那么,我們記憶里的老鄧縣民居,應是散落在城墻內的三合院了。
每個地方的民居都有自己崇尚的建房風格,不僅寓含著世代輩分隔居的次序儀式,也體現了民宅的風水倫理,更是一個時代眾生語碼里的生態圖譜。
逆時光回顧過去,古老的鄧縣城在明清時期,人居多以棚戶為主:泥坯、木梁、麻稈荸和麥草坡。那時經濟還很落后,生存不及溫飽,縱是后來拆掉棚居,開始建造泥坯房,變革的幅度,也像是喂雞換成了養鴨。直到20世紀五六十年代,棚戶與泥坯房才慢慢被磚瓦房替代,市民們開始了大規模翻建磚瓦結構的三合院,這款安閑吉祥的民居,成了老鄧縣一景。
城墻,是鄧,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遺址,有著城市防御的功能,后來成了名勝,因為她能讓人穿越小城的百年戰爭史,與三合院有著密切的關系。
三合院有自然松散的布局,錯落有致,排列有序。有的坐落在城墻內,跨著城墻的邊,依墻而建。有的建在街面上,有的沉隱在小巷里,形成了街道或巷道,方便出行和農耕活動,并集城鎮文化、建筑文化與民間生態為一體。三合院時代的古城路,沒有電聲喇叭,沒有巨幅廣告牌,街道由青磚鋪就,通俗而搞笑的地名:尿騷口、店子口、四眼兒井、姜家坑和打谷巷等,名字雖土氣,卻與傳說故事連著血脈。老鄧縣城的版圖,是一條南北從丁字口到南橋店,東西從文化路到三賢路的方正城郭,都被老城墻那道大籬笆囊括著。
那時,入城墻門就算進了城,出了城墻的門即意味著出城。
那時不管是本土市民還是在外游子,都會以小城來稱呼老鄧縣。在文學作品里讀到的小城,袖珍而古老,歷史人文豐富而厚重。以宋塔為代表的鄧州八大景,雖已在歲月里失韻褪色,仍然是小城固化了的勝地標簽,是游子們回憶故城時首推的名片。在詩詞隨筆或歌里畫里,到處可見落紙成章,引出了百味鄉愁,彌漫在城市上空。在細雨紛紛的春季,會有桐樹楝樹槐樹們,隨風落花街中央,將花香淡淡彌漫開來,街上車馬稀少,商鋪的柴門透露幾分寂冷,古老的氣息在游溢,掛在門樓上的燈籠,照著陳舊的房檐和煙火,也照著那個時代屬于市井深處的風塵故事。
每逢夜幕降臨,站在城墻上看連綿成片的老瓦房,小城的美,常常飄逸著一層朦朧的詩韻,簡直是一幅古雅的水墨畫。
當20世紀80年代的大幕開啟,改革的春風吹進了鄧州,以城墻為籬笆的城郭,轟然松動起來。小城已經關不住城市發展的紅杏,不顧一切出墻去,建在城墻邊的民房,因人口增加,家底富裕,都耐不住傳統三合院的潮濕陳腐和奢侈的占地面積,曾經以寬敞疏落為美譽,獨領風騷數十年的她,終成了小城民居史上的昨日黃花。
鋼筋水泥結構的小樓房,陸續從城郊崛起。老城區民宅密集,又有城墻城河設限重重,城墻外的菜園、坑洼、林地,才是不錯的選址。一時間,建房的勢頭,猶如洪水沖出城墻,很快突破了磚城河的攔擋,城東的穰城路,西邊的交通路和北環路的修建,都是20世紀九十年代城市擴展的新框架,那時鄧州的藍圖,猶如北京的四環五環,呈旋律狀往外漫延,鄧城好像只伸了個懶腰,就把胳臂伸到了城墻外,伸出了一派勃勃生機。
進入21世紀,城市的腳步忽然來了個大變奏,以跨越的速度,開始對老城進行摧枯拉朽的拆遷。特別近幾年,古城墻已經成了敘述近代城建史的低聲語碼,再也擋不住時代澎湃的激情。先是市民越城墻建房,再是到城河外邊劃高檔小區,最發飆的,是新小區聳入云霄的樓廈,財富世家與半島帝城剛在城北露出頭角,緊步后塵的城東城北十多家小區相繼開盤。接下來,城北的鴻杰第一城、明園小區和星河灣,生猛地聳立湍河兩岸,如天門山一樣隔河相對,在水影里映射著各自的偉岸,開始笑傲萬家樓臺。
這些新小區都擁有現代高層電梯觀景房,窗明幾凈的單元,有停車購物休閑娛樂設施,有大片可觀可游的綠地花帶,曲徑亭廊。最讓人踏實的,是在旅游出行,或空巢老人投奔遠方子女,再也不用擔心盜賊,小區有物業,有保安,接水、修電、安寬帶,古老民居徹底落伍了。
彩虹橋橫空架起,橋的斜拉線,琴弦一樣彈響了湍河的樂章,載著彼岸村民拉糧運菜,把鄉下的雞鴨瓜果送進城來。富了兩岸百姓,促成了城鄉文明的融合,與現代跨河橋相伴的,是時尚的城市設施,街角花園,路道綠化,公站車牌,公益廣告,以多角度多色彩,刷新小城的容顏,拉升鄧州這座歷史文化名城的品位。
凡去過南方的深圳、廣州、上海等沿海城市者,都分享過路口拐彎的安全島、風雨亭和路邊綠化帶的立體多層,從高高的喬木到矮矮的灌木,再到貼地皮的綠草毯,都讓城市與塵土道別,奔向了翠綠清新的園林街景。鄧州的街角路旁,正高仿著都市規劃的時尚,進行精彩繪制,帶動鄧州人的視野和情懷,迅速與高度文明的都市接軌。
歲月是流年的載體,也是對城市的客觀見證。曾親歷過的鄧州旋律已經遠逝,湍北新城區藍圖正以拍岸的驚濤,波瀾壯闊地奔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