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吳鎮長看時間不早了，對方孝全說：“咱們吃飯去吧?”

　　方孝全正要招呼大家出發，龍主任拍了拍胸前的背包說：“是不是趁熱打鐵，把協議簽了，免得誤事。”

　　吳鎮長說：“到飯店簽吧，那里有桌子椅子，簽著也方便。”

　　一聽說要簽協議，方虎站著一動不動。寶吉本來要動，方虎看了他一眼，寶吉就也不動了。魏干事悄悄對吳鎮長說：“是不是還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周到，讓移民又有意見了?”吳鎮長看了一眼方孝全，方孝全也不知道方虎等又有什么想法了，他夾在中間，感到有些尷尬。這時候，方虎走到吳鎮長面前說：“是這樣，我們幾個對土地還滿意，政府確實把我們當作自家人，操了不少心?？晌覀兪谴砣逡泼駚淼?，做事應該全面一些，回去之后對大家也好交代。能不能這樣，我們到別處看看，做個比較，心里就有數了。不知道領導們能不能滿足一下這個愿望?”

　　吳鎮長說：“可以，那就上車吧，轉一轉也好，讓大家早點熟悉熟悉周圍的環境。”

　　方進和這時心也放了下來，他正擔心方虎又要惹出什么事，沒想到這小子心眼兒挺多。

　　大家上了車，車走走停停，大約過去了一個小時，大家又在一個地方走來走去看了好長時間后，方虎說：“我就說嘛，是不可能把最好的地方給咱們的，說一千道一萬，本地人還是向著本地人。”

　　吳鎮長等人早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心里暗暗叫苦。這里確實比剛才的地方好，可這是葫蘆村的腹地，根本不利于滾地，而且葫蘆村人均耕地面積不足一畝半，也不在滾地之列?？煞催^來想，這也不能怪移民代表，他們初來乍到，對情況不了解，多為自己考慮也是能理解的。想到這里，吳鎮長走到大家中間說：“事情都怪我，沒有把情況給大家介紹清楚，請大家原諒。”接著把最初看的地方講解了一番，說那里是幾個村的交界處，周圍土地面積寬闊，利于把整塊整塊的土地滾過來，以便移民將來耕種等。吳鎮長最后說：“請大家放心，我們絕對是把大家當親人，是對大家負責的，為給大家選好位置，我們開了很多會，研究了無數次，才確定下來的。”說到這里，吳鎮長頓了一下，又說：“為能把大家照顧好，我們犧牲了不少本地群眾利益。”

　　吳鎮長說得誠懇，大家聽得真切。方虎笑了，寶吉也笑了。方孝全說：“按照上面的要求，干部要走在移民工作的前頭，我呢，作為一名村干部，早大家一步來到雙林，對一些情況也就了解得比大家多一點。我在這里可以作證，剛才吳鎮長說的句句是真話，雙林鎮政府確實把咱移民當親人。”

　　這一場糾葛總算過去了。一行人便坐上車，來到了雙林街最好的飯店——漁林酒家。

　　安排座次時，吳鎮長讓方進和坐首位，方孝全第二，方虎第三，寶吉第四，算命先生第五。雙林這面，吳鎮長第一，龍主任第二，魏干事第三。方進和、方孝全都不肯坐，推讓著吳鎮長坐上位。吳鎮長說：“你們是代表全村群眾，有的還是第一次來雙林，理應受到熱烈歡迎，你們不坐，好像我們不懂禮節了。”

　　“往后你們就是我們的父母官了，還要仰仗你們哩，還是你們三位領導往上坐呀。”方孝全說著，硬拉著吳鎮長就座，吳鎮長還是不坐。

　　方虎說：“爸，讓你坐你就坐嘛，這樣的機會可不多。”方虎說著話，先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

　　吳鎮長贊賞地看著方虎：“就按老弟說的，大家都坐吧。”

　　“就是嘛，讓來讓去的，多耽誤工夫啊。”魏干事說。

　　大家不再推讓，都坐了下來。

　　龍主任說的協議，就是這次移民新村的選址協議。龍主任把打印好的協議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吳鎮長說：“還有一件事有勞大家，那就是根據原先協商的意見，如果大家對移民新村沒有異議，雙方把字簽上吧。”

　　大家相互看了看，都沒有說話。方進和第一個拿起協議，寫自己的名字時手顫抖了起來，筆從手中掉在桌子上，再把筆拿起時，感到筆在瞬間增加了重量，需要用很大的氣力才能把它攥住。于是，他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握著筆，認真地一筆一畫把自己的名字寫上了。接下來是方孝全，方孝全簽得快些，幾乎沒什么猶豫。方虎拿過協議，放在眼前，忽然來了一陣風，把協議卷了起來，方虎便哈口氣，將其吹平。方虎看了一會兒協議，像是自問，又像是問別人：“地就是咱的了?”方虎一邊說著話，一邊在協議上寫了自己的名字。輪到寶吉時，寶吉莫名地想起了戲劇里的生死狀，只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一切就都無可挽回了。他知道這種想法不好，但還是把名字簽上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