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白馬河村把七百多畝地給了相鄰的移民村,作為對白馬河村的補償,黃泥村打算將村西邊的一塊地劃給白馬河村,但白馬河村的群眾有點不愿意。
白馬河村的村民說:“我們把最好的地給了移民,不要求補償一樣好,起碼也差不多,黃泥村給的啥地呀,這不是糊弄人嗎?”
黃泥村的村民則說:“地為啥就不好了?明明和你們白馬河的地緊挨著嘛,緊挨著的地,能有多大差別?我們把這塊給你們干活方便啊。”
“我們不要這份好心,真要有好心的話,就換一塊地過來。”白馬河村村民說。
雙方僵持下來,地不再量了,都虎視眈眈地站著。這讓何久多很為難,也很難堪,他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兩村的滾地協議都是簽好了的,按照就近原則,黃泥村把這塊地給白馬河村時,何久多沒有多想,就同意了。他和黃泥村村主任都在滾地協議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量地時,起初也量得好好的,測量員四叔和驢娃兩頭扯著尺子跑前跑后。
“四叔,我憋不住了。”驢娃說。
“不急。”四叔指了指前面,“你到那渠下方便吧,我們等著你。”
驢娃眼睛瞪著四叔:“我不是方便!”
四叔疑惑地看著驢娃:“那你要干啥?”
“四叔,難道你就沒有看見嗎?這是塊啥地啊?地形不規整,有不少料礓石,莊稼咋長啊?”驢娃用腳尖在地上刨出一個坑來,“你看看,這都是些啥呀?我還沒見過這樣的地呢!四叔,你要是愿意量,你就量吧,反正我是不量了!”驢娃說著就把手里的尺子扔在地上。
四叔沒說話,他不知道說什么好。在他看來,地和人一樣,差別都不是很大,關鍵看你怎么去管理,可當著這么多本村群眾的面,他說不出來。
何久多急得在地頭走來走去,不時地翻驢娃一眼,他覺得就是驢娃壞了事,不是他插一杠子,別人誰也不會去多想,沒準這時候地已經量完了!唉,事前怎么沒有維持好他呢?這家伙雖說脾氣有點兒倔,可是悄悄塞給他一盒煙,他也許就不會亂說了。這該怎么辦呢?自己可是對項書記等領導打了保票的,在規定時間內圓滿完成任務。項書記當時微笑著看著自己,目光里既有信任、期待,也有賞識和喜愛,自己當上村主任以來,項書記從來沒有這樣看過自己,項書記是個隨和人,沒有官架子,到他辦公室去,你可以很隨意,自己找個座位坐下來,拿桌子上的煙抽,多親切啊。項書記用那樣的眼光看自己,也說明他對這項工作是多么重視。
受項書記感染,這個時候,何久多真的應該好好地表現表現,為項書記分憂,讓項書記也看看自己的能力??晒ぷ髅髅鞲傻煤煤玫?,自己緊繃著的神經剛剛松弛了一點,意外竟出現了,驢娃一說話,其他人就立刻響應,而且人越來越多。何久多越想越窩火,聲音就大了起來:“孬種,都是孬種!地好地壞誰看不出來?這地該有多壞?哪一年土地閑著了?種不好莊稼那是你自己沒本事,跟地有啥關系?”
何久多的話一出口,人群鴉雀無聲,幾個村民拿眼睛瞅著驢娃。驢娃起初也不說話,也許是大家把他看毛了,驢娃就走到何久多跟前:“何主任,我知道你不用種莊稼,也可以有飯吃,可我們跟你不一樣,一天不種地,就可能餓死。一個莊稼人最看中的是啥?當然是地了,莊稼人談論土地不犯法吧?何主任你用得著那么生氣嗎?你又在罵誰呢?誰又是你罵的人呢?”
何久多看驢娃這么說,氣就不打一處來:“誰無理取鬧我就罵誰,誰阻礙移民工作我就罵誰。”
驢娃嘿嘿地笑著:“何主任,照你這樣說,你只能是罵自己了。因為我們誰也沒有無理取鬧,更沒有人阻礙移民工作,我們把最好的地讓給移民,把心掏給移民,我們都愿意。”
何久多氣得臉都紫了:“我不跟你們多說,也用不著多說,我只聲明一點,這塊地的滾地協議已經簽好了,也就是說,要得要,不要也得要。誰要是有意見,有本事就到移民局去反映,到上面去反映,看人家怎樣答復你?”
何久多說完正準備離開,手機忽然響了,是吳鎮長打來的,吳鎮長問清了何久多的位置,說馬上過來。
不一會兒,吳鎮長、龍主任和魏干事來到了現場。他們看了地后,吳鎮長說:“大家都鄉里鄉親的,相互讓一下也就過去了,沾光能沾多少?吃虧又能吃多少?要想莊稼長得好,土質是一方面,另外就是投資,你不投資,就是再好的地也長不出好莊稼來。再說,滾地是本著就近原則,為的是方便大家干活,至于說土地好地壞,你們都是莊稼人,是行家,管理也很重要,跟土地有多大關系呢?”
白馬河村的群眾仍靜靜地站著,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離開,對于吳鎮長說的話,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沒有聽進去,對面的黃泥村的群眾倒顯得開心高興多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