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屬羊的,過了春節都六十三歲了。聆聽著春的腳步越來越近,兒時過年的記憶仿佛越來越清晰。那除夕的鞭炮聲,小伙伴嬉戲的歡笑聲仿佛就在耳邊,又好像回到了那個永生難忘的歲月。
記得小時候,天天數著手指頭盼過年,因為過年能吃肉,還能穿新衣服。當時過年的習俗,二十三炕火燒(火燒饃),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殺灶雞,二十八把面發(蒸饃),二十九去買酒,三十捏鼻(包餃子),初一躬脊(拜年)。這樣的順口溜到現在還記得。
年三十貼對聯,在我十一二歲時,文化革命開始,對聯的政治味很濃,大多是“聽毛主席話,跟共產黨走”“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澤東思想”等等,橫批一般都寫“毛主席萬歲”,灶臺上寫“小心燈火”,大門口寫“出門見喜”,連架子車也被貼上“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紅紙條。
過年蒸饃,有白饃、黑饃(紅薯面饃)、菜包饃、豆包饃,那時小麥少,老人心疼孩子,黑饃都自己吃了。年內蒸的饃,年三十拌的一大盆餃子餡,能吃到正月十五,饃干裂出毛,餃子餡酸了也舍不得扔。當時東西金貴,人不金貴,只要能吃飽就行。過年下油鍋炸饃和魚時,剛炸出來的東西先放到灶臺上,聽老人講,這是先敬灶王爺的,下油鍋時一般不讓兒童在跟前。聽我奶奶說,娃們嘴好胡說,一般炸年貨需二斤油,有一個小孩說,鍋里還有恁些油,結果那年炸年貨用了三四斤?,F在想起來,應該是老人怕孩子在跟前不安全,而我當時卻當真了。
過年是要放鞭炮的,記得兒時常常做一些惡作劇,在人們不注意時,冷不防朝人家扔一個摔炮,然后飛快跑開。更有甚者是把紙煙掏空半截后,在里面放一個帶捻兒的小鞭炮(現在想想太危險),然后再重新裝上煙絲,那時候沒過濾嘴香煙,怕人們吸調頭,鞭炮不響,小伙伴們都會先在帶鞭炮捻兒的那頭,用火柴點燃后,再馬上熄滅,然后再把煙扔在地上。這時我們會在暗處觀察,當看到有人撿到煙,正吸著“叭”一聲爆炸時,大家會在責罵聲中開懷大笑。還有小伙伴把撿到帶捻兒的大鞭炮插到牛糞上、雪堆里,一響四開花,高興得手舞足蹈。
年初一早上,兒時的我會早早起床放一掛炮,一邊放,奶奶一邊說“落一堆”,意思說來年有積蓄,年年有余。初一按規矩晚輩要先給老人拜年,兒時的我能收到三五角壓歲錢心里美得不得了,因為能到供銷社買糖豆吃。初一早上吃過餃子,父母讓我在村里挨家挨戶去拜年,見面先說“新年好!”還特別囑咐不能說不吉利的話。過年那幾天,街上有賣甘蔗的、賣花戲蛋(用炸的大米和糖稀做得像乒乓球樣的食品)的、賣打糖(用糖稀紅糖等原料做的,常用錘子敲開一塊一塊的賣)的、賣糖葫蘆的等等。
過了年初一,初二就開始走親戚了。在老家走親戚也是有講究的,初二走舅家,初三去姑家,初四到姨家,其他老親再往后排,我是家中老大,此重任就落到我身上了。小時候,走親戚是我最不愿干的事,常是家中老人拿著棍子攆我去的。農村親戚距家大都在十幾里范圍,要說不遠,可那時交通不方便,沒有大道走小路,路上有溝有墳頭。雖然,當時我已是十二三歲的大小伙,每當路過墳地也都頭不敢抬,挖蹦子(鄧縣話,普通話即奔跑的意思)跑一段才敢往后看一眼。那時候走親戚拿禮物,一般都是果包子(大都是自家炸的麻葉、麻花用黃粗紙包成包,上面加個紅紙條,再用紙繩捆綁下,不過也是個技術活)、糖包子,稍親的加兩瓶水果罐頭,二三指寬的大肉禮吊或者羊腿等。老一代兄弟姐妹多,自然親戚也多,過年都是要走動走動的,聽說有人在果包子上做個記號,過完年轉一圈又回來了。到了親戚家要先按稱呼像“舅啊姑啊拜個年”,一般給三五角壓歲錢(大方地給一元錢),吃碗餃子,再跑回家任務才算完成。
過年憶當年,雖然已過去幾十年了,但當年過年的情景仍歷歷在目,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