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首爾有三個姐姐,分別取名枝、葉、花。首爾落地的時候,奶奶一看是個男孩,縱橫著兩行老淚說:“是個帶把兒哩,就叫他根吧”。等根上學的時候,老師接受根奶的再三委托,給他起了個大名叫劉首爾。
劉首爾剛滿月,爹媽就把他和兩包奶粉一起留給了奶奶,毅然決然的背起行囊,踏上了南下打工之路。
劉首爾的外婆得知此事,電話里埋怨閨女狠心,電話的那頭傳來哭聲:“不打工掙錢,咋還借人家的幾萬元超生費,咋養活枝、葉、花、根,將來拿什么給根娶媳婦,給根蓋房子?”當媽的聽了,無奈無言,狠狠的撂下了電話。
枝和花寄養在外爺、外婆家,爺爺去世的早,葉、劉首爾和伯伯的一個孩子跟著奶奶生活。奶奶除了照看劉首爾,還要按時接送另外兩個孩子上學。年屆七旬的奶奶偶患小疾,總不肯也不能休息。就是有兩次暈倒昏迷,也沒有告訴自己的子女,她知道她不能分他們的心,因為他們每家都太需要錢,她不能讓他們為自己操心,為自己花錢!
劉首爾學話很早,不滿周歲的時候“奶奶”、“哥哥”、“姐姐”的音已經發的很準,但令奶奶頭疼的是,在發“爸爸”、“媽媽”的音時,劉首爾總是說不清,以至于一次媽媽在電話想要首爾喊媽媽,劉首爾嗚嗚拉拉的總喊不清楚。媽媽氣憤的說:“我到底作了什么孽呀?生了個兒子連媽媽都不會喊”。
于是,奶奶努力地請年輕的婦女帶著孩子來家,當別的孩子喊媽媽的時候讓劉首爾學,這辦法果然奏效,沒出一個月,劉首爾就順利地學會了。但讓奶奶覺得難堪的是:這以后劉首爾見了所有年輕的女性都叫媽媽,總喜歡強行拉開別人懷里的孩子往人家懷里鉆,嘴里喊著媽媽,手里抓的倍兒緊,弄得別人總是哭笑不得。
劉首爾四歲的時候,爸爸因受了公傷,暫時不能干活,所以跟媽媽一起回家休養。劉首爾看到有陌生人往屋里進,扯著奶奶的衣角直往奶奶的身后鉆,任憑爸媽死拉硬拽,就是不肯露面,后來爸爸拿出了小手表,媽媽拿出了玩具沖鋒槍才把劉首爾騙離奶奶的身兒,爸爸把手表戴到劉首爾的手脖上,媽媽把劉首爾摟在了懷里“娃呀……”媽媽再也說不出別的話,用嘴唇在首爾的頭上、臉上、手上狂亂的親吻,弄得劉首爾差點喘不過氣來……
美好的時光轉瞬即逝,一轉眼半年過去了,劉首爾的爸爸并沒有徹底痊愈,但媽媽總是嘮叨:“一家人一分錢都不進,每天還要花十幾塊,這樣下去怎么得了?啥時候能蓋一座大房子?猴年馬月能過上跟別人一樣的日子?”于是當有一天劉首爾睡熟了的時候,爸爸媽媽悄悄出門返回了打工的工廠。
爸媽到廠后,想讓劉首爾在電話里和他們說話,但不管奶奶怎么勸劉首爾卻始終不肯接電話,勸到最后連一個字也沒說。
劉首爾的爸媽不在身邊,別的孩子總是調皮的逗他:劉首爾沒有爸爸,劉首爾沒有媽媽。每當這時,劉首爾總會捋起胳膊讓別人看他的新手表,把玩具沖鋒槍對著說話者弄得“噠、噠、噠”,“噠、噠、噠”地響,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露出不屑之態。
劉首爾對爸媽的思念之情與日俱增,當他想爸媽的時候,他總會拿出全家的合影照,對著照片一陣陣的發呆,他還會翻出媽媽的花絲巾圍在脖子上,大熱的天一圍一整天,甚至晚上睡覺也不讓取下。
一天午飯后,奶奶和劉首爾一起午睡。睡的正香的時候,只見劉首爾忽然從床上站起,喊著“媽媽 媽媽”伸開雙臂做擁抱狀向床邊走去,奶奶急忙伸手去拽,一把沒拉住,只聽“撲通”一聲,劉首爾從床上掉了下去,頭正好撞在床邊方凳上,破了皮,鮮血直流。接到電話后,媽媽告訴奶奶:“破點皮估計沒啥事,到村醫那兒包扎一下,弄點藥讓他吃?!边^了三四天,劉首爾發了高燒,媽媽告訴奶奶:工作不足月,請假要扣發工資。讓奶奶把劉首爾送到鄉衛生院就診。又過了一個星期,劉首爾的病情不見好轉。當媽媽聽說需要轉院時,對奶奶說:“趕快轉到市醫院,等工資結清就立馬回家?!鞭D到市醫院后,經查確診為外力致顱內出血壓迫神經,再加外傷感染,劉首爾已到了危重的程度,醫院下發了病危通知書。劉首爾的爸媽這才慌了手腳,立即租車,第一時間趕到了兒子身邊,但是他們仍然沒能見到劉首爾最后一面,劉首爾已經在他的爸媽見到他的一個時辰前,永遠的閉上了他那明亮而稚嫩的雙眼,留在眼中的是沒來得及流出的淚珠。手脖上戴著爸爸買的小手表,胸前抱著媽媽送的玩具槍。見狀,爸爸似乎凝固,雙手抱頭,呆呆的蹲在劉首爾的尸體旁,媽媽頓時暈倒了過去,醒來后附到劉首爾身上大哭:我的劉首爾啊,你死了媽掙錢還有什么用?沒有了你,媽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來年春天,劉首爾的小墳上開滿了各色的野花。一陣風雨過后,花朵被吹落得滿地都是,零落得失去了原有的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