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的拐角你看到了最好的自己。
年,過去了,像是一場狂歡劇的帷幕悄然落下。沒有鞭炮聲的烘托,年在很多人眼里失卻了應有的味道,那一次次炸響,不僅能叫囂時光如流水般的無情,而且總會點燃歡樂盛會的氣氛。
我的年過去了,顯得極其平靜和安詳,冷空氣不斷侵襲,使得我只能待在家里,狂追舊年的電視劇。一群俊男靚女以高顏值的姿態展現著各自生活的喜怒哀樂,一張張昂貴傲嬌的臉龐里是尋覓到情感的依托,一連幾天,臥俯于床中帶著揮之不去的慵懶和繾綣……
離開電視,回歸自然。窗外的天陰沉得厲害,霧霾猖獗,高大的建筑群因為窗戶視角的局促,只能以一種姿態站立,窗邊角能看到一個學校的操場,暗紅的塑膠跑道上空無一人,幾株寂寞黯然的小樹圍繞,透出無人的荒涼。
此刻,多想昏昏睡去,即便是做個夢也好。夢里拐角處的自己還沒有被匆匆的時光所摧毀,遠離困惑,對愛的人和憎惡的人一律表現出出人意料的友善和諂媚。夢外的疲累和種種焦慮在拐角處呈現出孩童般的輕松和純粹,我有意在拐角處停留,任憑方位變化,江河遷徙,云朵反轉。正前方是一條緩慢的陡坡,低矮的桃樹葳蕤一片,這是夢境里唯一常來的風景,它的出現與兒時的某個記憶片段相契合,能在低矮的果樹下隨意采摘,是最樸素而簡單的夢想,也是小時候貪吃的真情流露??杀氖遣粍诙@和唾手可得的欣喜,蒙蔽著不諳世事的雙眼,生活的真相隱藏在果實背后,窺探并潛伏著。
很多年過去了,童真在遠方的路上被爬坡的磨難反復撕裂,拐角的情景就一直橫亙在夢境里,它在提醒,生活的黯淡終歸由于你的妥協而會變得明亮……
入睡不易,做夢就更為奢侈。我蜷縮身體,彎曲脊椎,破壞性地套牢了自己,變成一名被動的囚禁者:思維遲緩,欲望遞減,空虛消沉,心理障礙無法遏制,甚至背叛文字和寫作,那些閃耀的形容詞,在年的斑駁時光里磨損出一副蓬頭垢面的樣子,讓人無所適從。
世界本是寂靜的,就連身體也是寂靜的,除了暗長的脂肪——才使得這個年的體積顯得尤為龐大卻毫無意義。是什么打破了年的平靜和友好,為什么我想找一個舒服的睡姿就那么難?
衛生間里漏水的熱水器怎么也修不好,滴滴答答的水聲隨時都可以任性地響起,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因為厭惡,這聽起來貌似溫柔的水聲漸漸洇漬出手機屏的無奈。無獨有偶,剛買的锃亮的水龍頭不知什么時候偷偷壞掉,水流很快匯聚成一條凝噎悲愴的小河,在接近黃昏的時候,盥洗室水漫金山,凌亂的一地雞毛無聲漂浮,四處消散……
我只能站在現實的拐角處,淺色地板上的水濕透了雙腳,腳趾頭在濕滑的襪子里來回拽扯,痛不欲生。面對危言聳聽的生活原型,唯有被迫在心里將真相放大成一幅賞心悅目的風景,你才會在慌不擇路和無處可逃的角落里,學會順從。當屈從生活后的謙卑彌漫整個胸腔時,你會發現你的忍耐是多么富有價值,堅持不被生活摧毀的意念多么不堪一擊,一觸即發的暴風雨如一地輕飄的羽毛,瞬間沒了生息,也沒有了力量。
當把地板上最后一滴水收起,我想重新回到夢境里。在那個能看到桃樹和緩坡的拐角,我不想成為囚徒,也不想成為順從者,我只想是一個在低矮的樹下摘吃果實的透明人。
眩暈,耳鳴,乏力,胸悶……我終于借助病態而昏昏入睡,透過窗戶,激烈的鑼鈸聲隨風傳來,黑暗中,一場開業慶典剛剛開始,化了妝的人們戴著面具,以古老的圖騰陳述剝離現實后的悲喜,打擊樂聲密集而聒噪,不眠不休,露天里的觀眾在瑟瑟寒風中包裹著身體以及思維的原始疼痛,一層又一層……
高層建筑的霓虹燈眨著瞌睡的眼睛,年尾的年味兒在窗臺的拐角處頃刻間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