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

2019-04-18 16:41:18 作者:侯增瑞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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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信的老人們說陽間和陰間的所有節日里只有清明節是同一天,具有重要的特殊意義,要按時祭拜。人們相信死去的親人們在另一個世界生活著,這個世界和我們的世界一模一樣。人們愿意這樣相信直到自己生命的盡頭,然后再由自己的子孫后代繼續相信這一點。所以祭祖掃墓的時候對著一方墳墓說話是合理的。人們相信逝去的親人們不僅在某個虛無的地方好好活著,而且能夠保佑在世的人身體健康、福祿壽全。

  在微風掀動人衣的田野里,在“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的丘陵里,我曾不止一次向一座芳草萋萋的黃土壟中行請安和跪拜之禮,仿佛祖先長輩們依然高高在上,不由不升起一種逼真的敬重感。老者為尊,死者為大。他們可都在看著呢!當時去世,何其哀哀。所謂死者長已矣,生者長戚戚;又說死者已矣,生者如斯。所以每一個清明都是一次緬懷、教育和展望。

  細雨紛紛,在老屋里聆聽滴答,清晨,黃昏,你只要靜倚門框,手不由得伸出去接雨。溫涼的觸感通過手心貫通了整個身體:我是種在地上的一棵樹,我是戍守邊疆的一個兵。北方,麥苗連綿,此時總有尺把高了。雨水珍珠般圓潤地在墨綠的葉子上凝聚,滑落。雨夜,我分明看到一缸一缸的麥子在雨里發酵,我分明聞到了穿過古老的陶壁酒精的味道。一連三四天的雨,我沒有特意走進雨中,但我被蒙上了雨霧,成為身心濡濕的玻璃人,仿佛仙子下凡。一切總會有個結果的,時間就是那酒曲,彌久愈香。

  “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祭拜先祖的悲酸可以與踏青游玩的歡笑并行不悖。陽光不再無力,它可以暖人了。初時脫掉冬裝,人們的雙腿像機器一樣擺動不已。古人把放起的風箏剪斷,任其紛飛天涯海角,意喻除病消災。任何時候,一個生機勃勃的孩子比一個步履蹣跚的老人更讓人感到生命的活力和希望。任何時候,一個成年人畏懼年老,因為那意味著衰老和疾病以及由此帶來的痛苦。突然有一天,發現家中的長輩們年事已高,老態龍鐘的他們讓人的心揪成一個疙瘩,沒法解開,這個疙瘩越來越大,像一塊無比沉重的石頭壓在心上。村上春樹在他的小說里寫道:“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這未免太唯心主義,但這也未免太真實。他又說:“死并非生的對立面,而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肉體消失,靈魂和精神作為符號流傳,雁過留聲,死者通過生者繼續生存。他把這些解析得太透徹了。

  古中國晴耕雨讀的智慧充滿了詩情畫意,然而二十四節氣是屬于一個純粹農業社會的奢侈。一個中午,“布谷布谷”,四聲一度,急促不斷,洪亮而富有穿透力的聲音在城市上空盤旋良久。你知道是布谷鳥在叫?煙花陽春,農人聽它在催“趕快種谷”,而你竟聽出了凄切,望帝杜鵑,這分明是在哀叫“不如歸去”。那就歸去吧,任何人,百歲之后,化為自然,年年清明,細雨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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