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是一個過程,人這一輩子,歸根結底就是一種經歷。仔細想想我們走過的路、遇到的事,喜過悲過,哭過笑過,回望已經不能再重走的來路,感慨一次又一次涌上心頭:人,其實就是一粒種。
人之所以是一粒種,或落地生根,或隨風而逝,風止處即為家。如此,關山飛渡,天涯海角,萍蹤四野,何處不為家呢?少年的懵懂、青年的沖動、中年的成熟,以及老年后的沉穩,即使落腳處讓人樂不思蜀,也終難抵風吹年華,葉落歸根的終極愿望。家,成了游子夢中的期盼,望眼欲穿的港灣。
回首往事如煙,不知多少次夢回故園。故鄉的家,依然還在,期盼著游子回歸,但回家的路,卻顯得那樣漫長,咫尺便是天涯,雖然穿越時空,穿透心靈,但歸家成為奢望。
那條芳草萋萋的小路,曾承載著多少女兒的牽掛!曾經滿懷希望,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家門,而多年后,像紐帶一樣路的那頭,有著溫暖的家和摯愛的親人。如今,已經在他鄉扎根的種子,只能讓身心徘徊在十字路口,遙望模糊卻又清晰的村莊,讓飄著炊煙的故鄉屋頂定格在荒蕪的心壁上,幻化成一幅蒼白的圖畫。每每想到故鄉,我的心就在流淚,我不敢踏上那條通往故土的路,只好把所有美好的回憶都停泊在夢的深處,為不能與生死離別的親人牽手而淚濕眼眸。原來“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只是詩人筆下美好的祝愿,“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才是必須要面對的自然殘酷法則。
袁隆平院士說過,人就是一粒種子,要做就做一粒好種子。他這樣說,更是這樣做,在田間地頭實現著自己的宏愿,硬是把幾乎不可能變為可能,用雜交水稻書寫出一個民族令世人欽敬的“大我”。當人類與猿猴作別,自此以后,人們不再辛辛苦苦地在叢林中狩獵,不再居無定所地四處撿拾野果,而是在春天的大河之濱埋下許多種子,秋天收獲滿滿的希望。我們的孩子,當然也是種子,每當父母捧著一粒新生的幼苗,心懷無限的憧憬,希望他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的時候,不妨在無限的憧憬之余思考一個問題:他或她是不是大樹的種子呢?
經年多忘卻,唯有歲月新,葉零簌簌離,枝搖聲聲泣。留在記憶里的故園永遠是夢的依托。那是歡笑是溫暖,是魂牽夢縈的至愛親情。人們常說,近鄉情更怯。的確,當思鄉的血脈賁張,回鄉激情滿滿的時候,歸心似箭是每一個游子的心態和感受,是那樣迫不及待地踏上征程。只是這條回家的路,讓你越走越心慌,越走越膽怯。
睹物思人,當那條芳草萋萋的小路映入眼簾,當村口的老槐樹依然倔強挺立,這,不就是夢縈魂牽的故園?這,不就是血脈相連的根源嗎?只是,那荒蕪的庭院和盈目的殘垣斷壁,讓回家的人憂傷又不知所措。兒時的歡笑尚在耳邊,夢中的家園卻在風雨中面目全非。
看著眼前已經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無法在此久留,是內心深處的呼嚎。雖然千百次在心靈深處呼喚過它,想象過它,但當真正踏上這片熱土時,盡快逃離恐怕是唯一的選擇。像一個流浪者,我們已經找不到自己的歸宿,經年一別,復來無期,家非家,此身已無歸處!
曾經記憶中的故園,已越來越遠,咫尺似天涯。那份令人牽念的情,也在一片廢墟和恍惚中,只能忍著心痛說聲再見。
我是一粒漂泊的種子,多少年曾不止一次地捫心自問:回家的路,是否還綠草茵茵?當金風勁吹,“喜看稻菽千重浪”,才知道每一粒弱小生命匯聚在一起,竟然支撐起延續幾千年的中華文明,那才是告慰先人們最美的圖景。